文/劉慧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總是舍近求遠來我這里買饅頭。她所住村子里也有一家便利店，她行動不便，按常理她該去那里買東西。她每次來都累得氣喘吁吁，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流淌，外套的扣子也解開了，可以看出她走這段路程多么不容易。

她是個殘疾人，耳朵不好使，說話也不怎么清楚。我費了好大工夫才弄清她的意思：她要買饅頭。她從兜里掏錢，很費勁兒地掏出來，但是怎么也放不到收銀臺上。她的手抖得厲害，上下搖動，像在狂躁地跳舞。“帕金森”，我腦海里浮現這個病名。之前我見過不少患這種病的人，他們的手像被施了魔法，總是不自主地抖動。“明明在自己身上長著，卻不像是自己的，真想把它剁下來……”他們常常痛苦而又無奈地這樣說。對于不聽話的手，她也一樣沒有辦法控制，臉上露出尷尬的窘迫。她手里抓了一把硬幣，最后還是撒在了地上。硬幣四處散開，她趕緊彎下腰去撿。

我走出柜臺幫她撿，找來找去，一共撿起了13個一角的硬幣，我把這一元三角錢數給她看。她犯難，嘴里含混地說錢不夠了，不夠了……她想買3個饅頭，饅頭5角錢一個，她的意思是一元三角錢買不了3個饅頭了。我拿袋子給她裝了3個饅頭。她又烏拉烏拉地說話，意思可能就是下次還我。我沖她擺擺手，示意她趕快回去。

她再來的時候，跟我指了指饅頭箱子，顯而易見，她還是來買饅頭的。一股溫熱的汗味兒鉆入鼻孔，我皺了皺眉頭，看她的臉上果然全是汗水，稀疏的頭發里也往外冒著熱氣。她的手又開始瘋狂地跳舞，她控制不了，任由它們跳來跳去。但是這次她緊緊抓住手不松開，怕像上次那樣把錢弄撒了。看此情形，我趕緊伸手去接她的錢。她費力地把手按在我的手上，然后很用力地松開，好不容易才把錢“放”到我手中，而后長舒了一口氣。我數了數錢，這次是一元二角錢。我又給她裝了3個饅頭。她接過去，看了看，不依，非讓我拿出去一個。原來她是要一元錢的饅頭，然后還清上次少給的那兩角錢。

我沖她擺手，告訴她不用給了。但她還是極力想從袋子里掏出來一個饅頭，被我制止了，我給她系好了饅頭袋子。她拉著我的手，臉上堆起笑容，用手比畫著夸我，然后又沖門外指指點點，大概意思是說有人不待見她，我卻對她好。我發現，她拉我的手時，是那樣的牢穩，我一點兒也沒感覺到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