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經濟部副部長塔拉斯·卡奇卡近日表示，烏克蘭和波蘭可能就烏克蘭農產品過境問題達成妥協解決方案。

9月15日，歐盟對烏克蘭部分外運農產品在5個東歐國家自由交易的限制措施到期，歐盟委員會當天決定不再延長這一禁令。但波蘭、匈牙利和斯洛伐克均表示，為保護本國農民利益，將繼續執行禁令。

中東歐三國延長禁令

9月24日，烏克蘭經濟部副部長塔拉斯·卡奇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烏克蘭可能會與波蘭就烏克蘭農產品過境波蘭問題達成協議，兩國將以“手動方式”協調每一批次的農產品過境問題。他表示，烏方將把每一批次的過境農產品信息通報波蘭，而波蘭經濟部等相關部門將對這些農產品在價格、規模等方面進行評估。

自2022年2月俄烏沖突爆發后，烏克蘭大批農產品因黑海港口被封鎖而無法外運。經斡旋，歐盟于2022年5月決定建立烏糧外運的“團結通道”，大量烏農產品經由中東歐國家運往其他地區。然而，由于歐盟暫停對烏農產品征收關稅并取消進口配額限制，加上中東歐國家的物流能力無法短時間內應對大量烏農產品的涌入，最終多數烏農產品滯留在中東歐國家就地銷售，對當地市場造成沖擊，引發多國農民抗議。

今年5月，歐盟宣布，暫時限制小麥、玉米、油菜籽和葵花籽等4種烏克蘭農產品在保加利亞、匈牙利、波蘭、羅馬尼亞和斯洛伐克五國自由交易，僅可以過境通過。該限制措施在6月5日到期后獲得延長，直到9月15日。

9月15日，歐盟委員會發表聲明，宣布不再延長對烏克蘭農產品的進口限制。聲明稱，分析數據后發現，這4種烏克蘭農產品已經不再對5個國家的市場造成重大影響。歐盟委員會同時指出，烏克蘭已經同意在30天內采取法律措施避免出口農產品量激增，并且將與歐盟委員會保持溝通和協調。

對于歐盟委員會的這一決定，歐盟內部出現明顯分歧。保加利亞改變了此前態度，在解除禁令前一天表示同意歐盟委員會的決定。羅馬尼亞對該決定表示遺憾，稱將觀察烏克蘭控制其農產品出口措施的執行情況。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則表示將繼續執行對烏克蘭農產品的限制措施。這3個國家的農業部長在一份聯合聲明中稱，歐盟委員會的決定“不公平”“不合理”，“損害了歐盟農民的利益”。三國還表示將向歐洲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恢復對烏農產品的進口限制。

9月18日，歐盟國家農業部長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召開會議，討論烏克蘭農產品外運問題。德國、法國、西班牙、芬蘭等國的農業部長稱支持歐盟委員會不延長針對烏克蘭農產品限制措施的決定，同時批評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三國延長禁令的舉措“不符合歐盟法律，不利于歐洲團結”。匈牙利農業部長納吉則在與會期間指責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犧牲成員國利益來換取對烏克蘭的支持。他表示，如果匈牙利不實行單方面禁令，其國內市場將被烏農產品所湮沒。

新問題凸顯舊隔閡

圍繞烏克蘭農產品禁令問題，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三國和烏克蘭之間的矛盾持續發酵。

9月18日，烏克蘭第一副總理兼經濟部長斯維里堅科表示，針對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禁止進口烏克蘭農產品一事，烏克蘭已向世界貿易組織提起訴訟。她表示，希望烏克蘭發起的訴訟舉措以及歐盟委員會和其他成員國的壓力有助于恢復烏克蘭與鄰國之間的正常貿易。對此，波蘭政府發言人彼得·穆勒回應稱，烏克蘭的這種訴訟不會迫使波蘭放棄糧食禁運令。

“此次中東歐三國在涉烏農產品問題上如此表態，直接原因是本國農民群體利益受到損害。俄烏沖突爆發后，為解決烏克蘭農產品海運不暢的問題，歐盟開辟了一條經過中東歐國家的運輸通道。但由于公路運輸和鐵路運輸成本高、運量有限等問題，大部分烏農產品直接進入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等烏克蘭鄰國市場。相比歐盟國家自產農產品，烏克蘭農產品具有價格優勢。”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張健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分析稱。

波蘭全國農業商會理事會主席維克多·斯穆列維奇日前表示，中東歐國家普遍存在儲存和轉運基礎設施不足或效能低下等問題。以波蘭為例，一方面，該國的港口吞吐量較低，無法每年將1000萬噸以上的貨物重新裝載并發往世界各地；另一方面，烏克蘭的鐵道車輛標準與波蘭不同，從烏克蘭前往波蘭港口的火車必須重新裝載或更換轉向架，因此通過鐵路將烏克蘭農產運送到港口也存在問題。在此背景下，烏克蘭農產品在波蘭等鄰國大量積壓并最終流入市場，造成中東歐糧價大幅下跌，當地農民損失巨大。即使是豐收的年景，農民的荷包也鼓不起來。

“除了市場與技術層面的原因外，歐盟內部圍繞烏克蘭農產品問題的分歧不斷升級，還有政治因素的影響。近期，斯洛伐克和波蘭即將舉行議會選舉。當前，國內選民尤其是農民群體的訴求是兩國政府優先考慮的問題。”北京外國語大學區域與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崔洪建向本報記者分析稱。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稱，波蘭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需要來自農村選民的支持才能贏得即將到來的選舉，農村地區一向是波蘭執政黨的重要票倉。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日前表示，波蘭將盡一切努力穩定市場，波蘭農業和波蘭農民的利益是絕對的優先事項。

斯洛伐克農業部長約瑟夫·比雷什在7月俄羅斯宣布終止黑海港口農產品外運協議后表示，支援烏克蘭很重要，但必須保護本國糧食市場。

“作為維謝格拉德集團成員，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此前就在難民等問題上與歐盟存在較大分歧。這3個國家都是2004年才加入歐盟，其政治體制和政治結構與西歐國家存在很大不同。近期糾紛表面上看是有關烏克蘭農產品的利益之爭，實際上是新問題凸顯了歐盟內部原有的隔閡。”崔洪建說。

歐盟團結面臨挑戰

當地時間9月21日，波蘭農業部部長泰盧斯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烏克蘭農業部長已要求與波蘭啟動糧食談判，但是“有些事情需要解決”。波蘭方面準備建立“面向未來的機制”，這個機制就是建立一個“團結走廊”，使烏克蘭農產品不會流向波蘭。

歐盟委員會發言人在同一天表示，歐盟已致函通知波蘭、匈牙利和斯洛伐克，歐盟委員會將在世界貿易組織中代表這3個國家處理與烏克蘭有關農產品進口的爭端。

“如果眼下的矛盾持續甚至擴大，對歐盟本身以及歐盟與烏克蘭的關系都是不利的。因此，各方會試圖達成妥協。比如，烏克蘭能否撤回在世貿組織的上訴，并對本國農產品出口進行約束；歐盟能否提出新的解決方案，在中東歐國家無法就地消化大量烏農產品的情況下，幫助其提高轉運效率，緩解這些國家對農產品價格的憂慮。”崔洪建說。

張健也認為，在目前俄烏沖突持續的大背景下，各方都有緩和矛盾的意愿，或將通過磋商來達成階段性和解，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但從根本上看，烏克蘭是農業大國，中東歐國家也擁有大量農業人口，雙方在農業利益上的矛盾依然突出。”張健說。

有分析指出，俄烏沖突爆發之后，波蘭曾在政治聲援、人道主義支持以及軍事物資援助等方面給予烏克蘭大力支持。然而，烏克蘭農產品問題讓烏克蘭與其東部鄰國產生齟齬，關系愈發敏感，一方面是俄烏沖突爆發后重要的援烏伙伴，另一方面是農產品銷售市場上的競爭對手，如何妥善處理此次烏農產品問題，不僅關系到日后烏克蘭農業出口的路徑方向，更關系到俄烏沖突中烏方陣營伙伴關系的維護。

英國《金融時報》9月23日報道稱，歐盟在接納烏克蘭加入歐盟的具體安排上也存在不同意見。歐盟委員會前主席巴羅佐稱，為適應烏克蘭和其他新成員的加入而推行全面改革，將使歐盟進入一個“非常分裂”的時期。

“關于對烏政策，歐盟內部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歐盟層面缺乏政策協調，主要由歐盟國家基于自身利益考量來做出選擇；第二階段，在俄烏沖突擴大化后，歐盟多數國家選擇支持烏克蘭、反對俄羅斯，歐盟開始加強內部協調，在財政、軍援、難民等問題上出臺了一系列措施；第三階段，也就是當前，隨著俄烏沖突持續，各國民意發生變化，‘戰爭疲勞癥’日益加重。同時，歐洲經濟遭遇對俄制裁的反噬，國內經濟社會議題逐漸成為各國政府首要考慮事項。此次涉烏農產品糾紛暴露出，在歐盟對烏支持過程中，如果新問題與歐盟內部原有分歧相交織，可能對歐盟內部團結以及歐盟對烏立場形成沖擊。如果不能妥善解決這一問題，歐盟內部矛盾可能會進一步公開化，甚至可能出現一些小集團之間的對立或對抗。”崔洪建說。

嚴 瑜（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