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中海

一陣冷風夾著細雨過后，小區的幾棵石榴樹只剩下光禿禿虬曲的枝丫，一地黃葉，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天氣驟然變冷，街市上的棉衣多了起來。家鄉的冬天來啦！

我的家鄉，西靠連綿起伏的伏牛山，南臨峰巒聳峙的桐柏山，向東、向北是一望無際、寬闊平坦的大平原，靜靜地睡在伏牛山余脈嵖岈山的懷抱中，又被滔滔汝河伸出的臂膀一下子攔在臂彎里。家鄉的初冬不似東北、西北那般決絕，而是在秋與冬的過渡里留著幾分溫柔的余韻，就像一位慈祥、溫和的老者，帶著歲月沉淀的從容，緩緩鋪展開一幅清潤雅致的畫卷。

清晨，玻璃上凝聚著霜花，薄霧如紗，高樓大廈、道路樹木、車輛行人，一切的一切，都籠罩在薄霧中。南望云霧中的老樂山，西看朦朦朧朧的嵖岈山，似真似幻，猶如仙境。大山盡管褪去了盛夏的蒼翠，但還沒有染上深冬的蕭瑟，墨綠、淺黃、赭紅交織在一起，像是大自然用畫筆隨意暈染的色塊，朦朧中透著層次感。

太陽慢慢升高，薄霧散去，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帶著初冬特有的柔和。原野里，冬小麥已經泛青，青綠細嫩的葉尖上還有晶瑩的露珠，閃亮晃眼。田埂上的野草漸漸枯黃，卻依然有零星的綠色倔強地探出頭，與枯黃交織成獨特的景致。路邊的野菊花悄然綻放，細碎的花瓣帶著淡淡的清香，為初冬增添了幾分亮色與生機。

午后，陽光是溫暖的。它不似夏天那般讓人大汗淋漓，也不像春天那樣軟弱無力。初冬的陽光帶著恰好的暖，落在身上像裹了層薄羊絨。漫步河堤公園，河水清澈，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岸邊的樹木與天光云影。偶有幾只野鴨，在悠閑自在地戲水。兩位老人靠在長凳上，瞇著雙眼，悠閑地曬著太陽。幾個垂釣的年輕人，坐在岸邊的石頭上，專注地盯著水面，仿佛在與初冬的河水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不遠處是縣冬泳協會的訓練場，一年四季都有運動員在游泳訓練。河堤外，是一個在建小區的工地，高高的塔吊、長長的臂膀，前后左右不停地旋轉著。暖陽下，頭戴黃色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在扎鋼筋、搭建腳手架、支殼子板，揮汗如雨。

家鄉的初冬伴隨著濃濃的煙火氣。兒時，家家院子里炊煙裊裊，空氣中彌漫著甜甜的紅薯香。拿著剛出鍋的紅薯，顧不得燙手，急不可耐地剝了皮咬一口。軟糯的紅薯，裹著像蜜似的糖汁，順著嘴角往下淌。初冬的田野中，只剩下紅薯和大豆。此時，大豆已經蒼葉，我們幾個孩子就藏到豆地旁的深溝里，趁大人不注意，快速地偷薅一捆豆子，點燃一些樹葉、柴草，噼里啪啦一陣過后，毛豆燒好了。孩子們不顧一切往嘴里填，一個個吃成了烏鴉嘴。一直到劉大叔喊“誰家的賴孩子又偷吃豆子啦”時，我們才一溜煙地跑開。

家鄉的初冬，夜晚雖然寒氣逼人，但也擋不住人們的熱情。天一黑，飯碗一推，似有靈犀一般，齊刷刷地聚集在小廣場，伴隨著輕快的音樂，一遍又一遍地跳著，充滿了快樂和汗水。

家鄉的初冬，溫暖、溫潤，是一首舒緩的田園詩，也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字里行間透著寧靜與美好，淡雅中帶著從容與詩意，只要你靜下心來，就能在寒風里、在陽光里、在煙火氣里感受到它的溫度，感受到大自然的饋贈，體味生活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