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寶瑩

綠皮火車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

似睡非睡，似醒未醒間

一列綠皮火車

穿過許多夢的夜晚向我駛來

自從搭乘它去了遠方

我少年的背影就留在了家鄉的果園

行駛中，夜色帶來城市的燈光

也帶來異鄉的不安

如今，歲月早已漂白了時光

被城市霓虹淹沒的中年身影

總是伴著咣當咣當的聲音

與佝僂腰身的父親揮手告別

打撈往事，破碎的月光是擰不干的淚水

家鄉果園綠皮火車的汽笛似乎仍在回響

夜半醒來，我一次次回望故鄉又一次次失眠

遠去的幸福

一個濕漉漉的早晨

母親披著雨衣

在菜畦挖了幾棵白菜

一把香蔥

順手敲開鄰家奶奶的大門把一棵白菜放在鄰居奶奶家中

早晨的細雨

從西南方向斜著過來

潮濕了我的眼睛

奶奶扯著一頭白發的絲線在屋中織布

母親頂著一頭黑發的火焰在灶臺忙碌

那時的我系著鮮艷的紅領巾

正背著書包

一腳門里，一腳門外

不遠處的村小學響起了預備鈴聲

老屋記

一池瘦荷伸出干枯的手拉了拉我的衣角

門前小徑荒草中探出身親了親我的腳窩

虛掩的大門被秋風吹出吱吱呀呀的鄉音

斷齒的木耙，銹蝕的鐮刀

在睡夢里回憶昔日的紅火

一群螞蟻在破碎的陶罐搜尋丟失的線索

籬笆墻形同虛設

它認領的蒼耳

車前草試圖掩蓋老屋的真相

此時已是黃昏

我似乎又聽到父親在堂屋劇烈地咳嗽

落日，枯荷在風中凌亂地顫抖

我輕輕擦了擦眼角

生怕驚擾屋檐下那只專注的麻雀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