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世奎

拉開房門，我與王老師告別。

剛走到電梯口，我就聽見王老師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世奎，先別走。這邊離公交站牌遠，我騎電車送你。”我忙說：“老師，不用了，沒多遠，我一會兒就到。”

我趕緊鉆進電梯，電梯外，還隱約聽見老師喊我的名字。

看看左手的臘肉，瞧瞧右手的贈書，我啞然失笑。這次，我本來是順道看望老師，卻狠狠“掠奪”了老師一回。

唯恐老師追趕，我從信陽學院操場邊上的一條近路抄過去。剛剛走出幾十米遠，那個溫暖而熟悉的聲音，又從操場旁邊的柏油馬路上傳來：“世奎等等我，我在上面接你。”猛然望去，只見王老師騎著一輛電動車，風馳電掣般朝我前行的方向直直地駛過來。一陣秋風吹過，老師花白的頭發，在風中打旋，直刺我的雙眸。

我疾步迎過去，王老師從腳踏板上取下一袋臘肉，笑著說：“我記得還有一袋，才找到。這兩袋你一起拿走。前兩天我給我弟寄過去幾袋，他說挺好吃。你拿回家好好泡泡、洗洗，讓孩子嘗嘗。”

我使勁點點頭，似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我讓王老師從電車上下來，把臘肉和書放在踏板上，讓老師坐在電車后面，慢慢騎行。剛走幾步，王老師拉了拉我的衣襟，說：“還是讓我帶你吧，我這身材，坐在后面，有點擠。”

沒辦法，我只得把車停下，把臘肉和書拎在手里。等老師坐好，我小心翼翼地跨上后座。王老師笑著說：“坐好了，開車！”

我兩腿呈馬步狀，準備隨時撐住可能傾倒的電車。王老師身子略微前傾，緊握雙手，努力讓這輛小電車奔赴前程。就這樣，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載著一個知天命的學生，穿行在信陽學院高低起伏的柏油馬路上，引來眾多學生側目觀看。

思緒飄動，拉回從前。您常常教導我：做人，一定要像東坡先生那樣，把眼淚種在心上，“何妨吟嘯且徐行”。可是，在與您相識的30年人生旅途中，您一次次地載著我，迎風涉雨，眼淚又怎能牢牢地鎖在心里。

猶記得，在駐馬店教育學院上學時，我參加五公里越野賽。是您騎著自行車，一路伴行。沖到終點時，接過您匆匆遞來的毛巾，我忙不迭地拭去淚水。

還記得，在我步入人生泥淖時，遠赴長江師范學院工作的您，一次次地打來電話，反復叮嚀，萬般鼓勵。心靈的春天開花時，眼淚也在怒放。

怎能忘記，您退休后返聘到信陽學院，第一時間打電話，邀我到您居住的專家樓，再三囑咐我，別停步，莫躺平。品嘗著您親手做的回鍋肉，笑在臉上，淚在眼里。

到站牌了，我著急讓老師回去。王老師擺擺手：“你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既然如此，我陪你一程。”我哈哈大笑，只好聽從。

公交車，似乎也洞察了我的心思，匆匆趕來。揮揮手，再次與老師告別。坐到車上，回首望去，王老師，依然佇立在暮色籠罩的站牌下，遙望著漸漸遠行的汽車。

我知曉，那是一位不知疲倦的母親，用滿腔的愛，永遠載著她的兒子，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