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濤

因惜清景難逢，更覺歡聚珍貴。

周末，書友們應約而來。出電梯門，體現《嶧山碑》風格小篆書寫的大紅春聯映入眼簾，這肯定是牛娜的家了。入室的一瞬，我們便沉浸在暗香浮動、清逸雅致的氛圍中。我心中暗生遺憾，早該穿著旗袍或馬面裙來，生生缺了幾分風雅。

裝飾著長長流蘇的古琴，靜靜擺放在花草掩映的陽臺中；轉角兒便是主人書寫的幾案，整柜的書和字帖，筆架掛滿了各樣的毛筆，臨習的作業疊放在一起；客廳廳柜上純銅香爐精致典雅，林林總總的香料氣韻悠長；翠綠的富貴竹和黃燦燦的小菊簇擁在玻璃瓶里。未及我細細品賞，廚房傳來主人熱切的招呼:“大家快快就座，菜已上桌!”

美食美器，秀色可餐。葷素搭配的幾道菜品擺放在玲瓏精致的盤子里。看一眼，食欲大開，品一口，味蕾綻放。濃油赤醬的紅燒肉，咸甜適度、入口即化；紅艷肥碩的小龍蝦，香辣爽口、吮指頻頻;整齊碼好的揚州咸水鵝，滋味醇厚、肥而不膩；蘿卜纓和秋葵青翠養眼、藕片白亮粉糯、西蘭花蒜香可口、黃瓜段水潤清新。主家斟酒泡茶，閨蜜把酒言歡。我們興致正濃，話題隨著酒意發散開來。一邊忙不迭地夾菜，一邊請教牛娜的廚藝。這一聽了不得，僅紅燒肉，除選料精良外，竟有數十種佐料的加持。怪不得她廚房里的瓶瓶罐罐多得數不清。幾個素菜皆原汁原味、本色呈現，果然是大家風范，無論是烹飪的細枝末節還是主干脈絡，她熟稔于心，談笑間就完成了所有菜品的制作。呈現的是從舌尖到心間的美味，讓我們嘗到幸福的味道。烤紫薯代替甜點，葡萄、冬棗、桃子等水果，或甜或酸搭配在一起，解酒消膩。那放松愜意的感覺妙不可言。“紅潮生面酒微醺”，我們從《嶧山碑》的端莊妍美、《曹全碑》的輕靈飄逸聊到《張遷碑》的古拙樸厚和《圣教序》的清雅剛正，飽含著我們學書過程的付出、收獲和對老師引領的感激之情。

靜室一爐香，清新無垢。縷縷崖柏的香氣沁人心脾。我們圍在牛娜身旁，她如數家珍地向我們介紹：“我平時打香篆，常喜用崖柏香，它能提高身體抗病能力、緩解緊張情緒。”牛娜手持香鏟，將香粉均勻地填入香篆，青煙裊裊，香氣四溢，令人心曠神怡。“檀香氣質溫和內斂，能起到調氣散寒、暖胃辟邪的作用；藏香點燃后，芳香之中透出輕微的澀味和藥香味，能抑制人的心浮氣躁。”牛娜細致地講解著，廳柜上擺放的各種小瓶罐早已讓我為之心馳神往。我們終于解開了牛娜寫字、作畫的靜氣從何而來的秘密。檀香裊裊而升，牛娜輕撫古琴，古琴曲《秋風詞》如流水般在耳旁蕩漾。琴音環繞間，我的腦海浮現出《紅樓夢》第二十一章描寫的場景，“黛玉說琴不同其他樂器，是寄性養情的，高山流水，得有知音，若無知音，寧可對著蒼松怪石、野猿老鶴撫，也不能隨意亂撫。”牛娜還解釋了琴譜上的字怎么認，又講了撫琴勾、抹、挑的種種手法。可惜，我們對琴譜不認得。此時，我們對眼前的牛娜更加仰慕，她是女子中的“沉金冷玉”，我為有如此風華俱足的書友相伴而榮幸。正如周作人說:“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塵夢。”我喜歡這樣散淡閑居的生活，點一爐香，品一盞茶，讀古人書，臨古人帖。微風、云影、晴嵐，花香、草香、木香，皆隨香煙涌出。煙縷縹緲之間，雖身處鬧市，心靈的寧靜最為可貴。香之一事，真乃靜中成友、塵里偷閑。彈琴酌酒喜堪儔，幾案婷婷點綴幽的清景好時光，成全了我們“傲世也因氣味同，春風桃李未淹留”的意氣相投。遂記之，留之，珍惜屬于我們的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