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呀，今天你過生日，別忘了弄一點兒好的吃，平時多注意身體，跟人家在一塊別喝那么多酒……”

東坤，是我的乳名。每年生日這一天，一大早娘會準時打來電話，千叮嚀萬囑咐——總害怕我吃不好，擔心我平時不注意身體，憂慮與人家在一塊拼酒傷身體……總而言之，我處處都有些讓她放心不下。

作為早已步入中年的兒女，我再清楚不過，兒女的生日其實是娘的苦難日。然而，娘想不起自己的痛苦，卻惦記著兒女的方方面面，擔憂著兒女的工作生活。

如果娘依然健在，今年正好進入80歲行列。小時候，家里的草房子一到下雨，鍋碗瓢盆都派上了用場，不是這個地方一聲“當”，就是那個地方一聲“嗒”，此起彼伏，直到雨停聲歇。家里的副業多有不濟，不是雞發瘟，就是豬病死。我們姊妹五人平時大多是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不到逢年過節，鍋里很難見到油珠子。看著一些富裕人家住的、吃的、穿的，我們眼饞的同時，內心不免抱怨爹娘無能。聽到抱怨，娘就會在一邊嘆息。可我們那時哪會想到，家里七口人，就父母兩個勞動力。沉重的生活負擔，常常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即便這種境況，輪到誰的生日，娘在早晨煮飯時，總會煮上兩個雞蛋，偷偷塞到過生日那個孩子的衣兜里，讓補養身體。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一個個像羽翼豐滿的小鳥，飛出了老家的巢穴，遠離了爹娘雙親，有了自己的事業和家庭。可輪到誰的生日，娘依然牽念于心，忘不了在電話中嘮叨一番，什么吃好、注意身體、和媳婦別生氣、待人要實誠厚道、把工作干好等。在她眼里，我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她永遠操心不完、惦念牽掛。

十年前，我做了腦部手術。在醫院里，娘反復叮囑：以后不要再過度用腦了，平時多注意保養。娘的眼睛里透射出的全是憐愛。那次手術后，娘時不時會在電話中嘮叨幾句，擔心我不長記性。

鴉知反哺，羊知跪乳。長大后，娘的生日怎能忘記。每年回去給娘過生日，娘總是嗔怪：多花錢了，太浪費了，耽誤工作了。雖然是在嗔怪，但臉上難以掩飾的是幸福。

　　娘走已經三年多了。娘走后，平日里，特別是生日這天，再也聽不到她的叮囑和嘮叨了。但思念如瘋長的野草，積壓在我的心頭，尤其是在夜里，淚水常常打濕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