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建光

被譽為九州通衢的武漢三鎮，當真驚艷了我們。在跨年夜，我們徒步穿過長江大橋，眺望長江二橋，夜幕中的兩座巍峨的大橋遙相輝映，給這個夜晚置身其中的人們帶去深刻的記憶。

站在黃鶴樓上看對面的龜山與腳下的蛇山如何在古人的詩句中創造獨特的意境。人聲喧嘩，憑欄望，何處是歸途？

這是農歷壬寅年歲末，我們興致高漲，一致決定遠赴武漢，感受這座城市的溫度。早就聽說江漢街繁華依舊，可是我們遍尋不見，直到那天夜晚燈光下徒步從北側橫跨長江大橋，迎著風、頂著霧，看腳下長江水面上渡輪嗚嗚，看指示船上的燈光如何引領一艘艘巨輪從長江最上游橫穿半個中國抵達它要去的地方。

戶部巷繁華不在，只有匆匆從此經過的跨年夜的青年男女給這座城市帶來無限活力。你聽著來自全國各地的愉快的家長里短，對美食的簡短快評，不禁會意。也許人間的悲喜不同，但是對食物的評價對美味的感知很可能淺嘗短咂，滋味具體不同但人生的酸甜苦辣應該都能夠從這入口的甜糯熟香中感知一二。

當我們端上蔡林記的熱干面，吃著裹上油糊的屬于這里的面食，味蕾一旦打開就開始了大快朵頤之旅。我曾經在小說中仔細描寫了來自千年古城汝南的五香大頭菜如何輾轉來到這里，融入當地的生活。從前車馬勞頓，鞭子炸響，警醒的從來不是人們的自知而是邁著穩健步伐前行的運輸工具，或馬車或驢馬牛騾，只有在漫長的旅途中哼唱一首獨屬于自己一小片方寸之地的鄉歌，猶如幽魂在浩瀚的大地上游蕩。

我們當真對每一個時代人們的生活無法感同身受，更無法通過支離破碎的文字、遺物感知他們彼時彼地的內心活動。他們的愛恨情仇，他們的一日三餐，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婚喪嫁娶，他們的教育子女、展望未來，也許，眼下的生活已經一地雞毛，未來的日子捉摸不定，明天的明天毫無理由地胡思亂想。而奮斗者的人們，只有扛起鋤頭就走，在雜草叢生的原野、在寸草不生的荒漠、在高高的山巔之上，從來不會讓后人失望的是，就這樣憑借一己之力，通過橫跨數年的努力，開墾出令人瞋目的人間奇跡。

每一個家庭隨著晝夜更替，都會展開一幅活色生香的淳樸畫面。每一個生活其中的人通過有限的訊息的傳遞，同時也傳遞著人間的溫熱。

在這里，長江長，笑語喧鬧，我們站在高高的橋面，與迎面匆匆而過的騎行的人們相遇，彼此互不相識，也就匆匆一面，一如這次次來次次新的大武漢，我們當真從未走進它豐沛的內心，更從未觸碰到這座巨量級別的城市的人情冷暖。

我們用4個多小時企望走入這座陌生又熟稔的城市，究竟我們是城外人，城里人的悲歡離合，青蔥人生，當真與我們這些悸動的幽魂毫不相干。

多年前，我的父親曾經豪邁地從家鄉出發，在這座城市的郊外農場做技術員，也曾一次次走進這座城市的江邊，看一眼十里洋場的繁華，用手表、皮夾子、收音機、洋車、禮帽捯飭自己的光輝形象。我們陰陽兩隔，他待過的土地，我們怎么不感到撲面而來的親切與向往？

猶記得幾年前的一個夜晚，小雨淅瀝，孩子在入駐的酒店酣然入眠，我一個人穿橋而過，那種震撼至今想來記憶猶新。那時的長江正值豐水期，浩瀚的長江波濤奔流，浩浩湯湯不舍晝夜。頂著風、冒著雨，打濕的頭發阻擋了視線，而沿江而立的大廈燈光熠熠，汽笛似乎有著穿透夜晚的魔力，從心底升騰起一股股暖流，這種溫暖與力量支撐著我們的抉擇，從而擁有了無堅不摧的堅強意志。

人生最大的不堪就是內耗，精神的內耗、身體的內耗與意志的頹廢，都會在相對無言中摧枯拉朽般打垮一個人。我們經歷的人生也并不和其他人不同，我們感知過的歷程也許很多年輕人正在經歷。人生何處不拼搏？奮斗者的人生最勵志，拼搏者的人生最炫酷，行走者的靈魂最自由，這目光炯炯，似乎帶來了穿透一切的魔法，就讓我們輕裝上陣，或者赤膊相迎，用青春擦亮人生，用奮斗書寫奇跡。

這短暫的游歷，不曾給這座城市帶來絲毫痕跡，而我們的內心深處，也悄然蓬勃成一株樹或者一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