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迪

進入三月，乍暖還寒，人們還沒好好感受一下春天的氣息，玉蘭就將春綻放在了枝頭，一樹樹，一叢叢，轟烈又熱鬧。恍然發覺，春天大概是先偏心地把她的所有化作了一片玉蘭花開，一樹玉蘭花，賞盡驛城春。

今年最先吸引我的是文明路兩旁的白玉蘭，微風輕拂香四溢，亭亭玉立滿枝頭，吸引了行人的目光，更點綴了美麗的驛城。一株株干凈利落的枝丫上，白玉蘭有的半含半露，星星點點立在枝頭；有的已經舒展花瓣，風姿綽約；有的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嬌羞迷人。起初那些樹上開得花并不密集，卻仿若一夜之間，像受到了某種感召，等不及綠葉的陪伴，一樹一樹開得層層疊疊，絢爛而大方，帶著一往無前的孤勇，像疫情期間涌現出來的一批批白衣執甲的醫護人員一樣。

白玉蘭晶瑩素雅，好似有玉的質地，在我辦公室的窗外恰好有一株開得正盛，推開窗戶細細端詳，白玉蘭花大瓣厚，瑩白清麗，花瓣展向四方，頗具質感，像一個個由上等美玉精雕細琢而成的精致酒盞，一朵朵迎面向上伸展著婀娜的腰肢，散發出陣陣清香，在藍天的映襯下，更顯超凡脫俗的氣質。上下班時，駐足樹下靜觀，碩大的花朵霓裳片片，裊裊婷婷，一縷淡雅的香，一樹清麗的白。若恰遇風吹，樹枝迎風搖曳，幾片潔白的花瓣打著旋兒落下，宛若天女散花，觀之令人心曠神怡。

《離騷》中寫道：“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稱贊的是玉蘭的高潔與美麗。玉蘭不僅美麗動人，還頗有性格。秋風落葉之時，玉蘭的花就已成蕾，在毛茸茸的芽苞中歷經整個冬天的嚴寒與風霜，直到次年三月才競相開放，它是用一冬的孤寂蟄伏等待剎那的芳華，雅潔如玉，驚艷四方。花開時，熱烈得天地為之動容，而花落時卻決絕得令人傷懷。縱使春光無限，玉蘭也不貪戀多待一天，即便花開全盛，一夜春雨，整樹花也一齊凋零，片瓣不留。玉蘭具有“先花后葉”的綻放特點，等到繁花落盡，綠油油的葉片才生長出來。她美得自信，不需綠葉的襯托，不需春風的呵護，獨自燦爛綻放，迎風撐起滿樹柔玉。

每年玉蘭花開的時節，我都會想起我的姥爺。他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中醫，精通各種中藥和藥理。小時候有一年春節過后，我們一起到銅山湖水庫游玩，路過幾株枯樹，姥爺伸手摘下一個芽苞，告訴我們：“這是玉蘭花的花蕾，中藥名稱叫‘辛夷’。”我們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問姥爺，“它是治什么病的呀？”姥爺慈愛地看著我們，耐心地講解，“它呀，有散風寒、通鼻竅的功效，能治風寒頭痛、鼻塞、流鼻涕。你們看，它有點像毛筆的筆頭，所以又稱‘木筆花’。”于是我們幾個孩子又前呼后擁地找來塑料袋，一起去摘辛夷。姥爺一生辛苦，幼時喪父母，跟隨哥嫂長大，吃盡苦頭，稍大一點兒跟隨赤腳醫生自學文化和醫術，一本本醫書就著煤油燈連背帶抄，直到爛熟于心，然后白天趁空閑一一比對藥材，從醫術零基礎到遠近聞名，自是需要付出比常人多數倍的努力。現在將近80歲的他，閑下來還經常翻看他那些粘粘補補的老醫書，經常洗、切、曬、炒他那些老中藥。

微風吹過，沁人心脾的芳香使我回過神來，玉蘭花的香與眾不同，清幽卻不清冷，馨香卻不濃郁，每一縷隨風飄散的香馥，都帶著淺淡的溫柔。玉蘭沒有百合的香，沒有杏花的媚，沒有桃花的艷，沒有梨花的繁，它靜守一隅，自成風景，不管這俗世如何變幻，不染微塵，不改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