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夢旭

核心閱讀

美國1964年通過了《民權法案》，法律上的種族隔離從此不復存在，但橫亙在人們心中的種族鴻溝始終難以彌合。專家指出，美國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是一系列社會問題產生的根源。美國兩黨在如何看待種族問題上分歧巨大，要想實現種族平等絕非易事。

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今年5月發布的《2020年美國家庭經濟狀況報告》顯示，在家庭收入、住房、銀行信貸、就業、教育等方面，非洲裔均落后于白人和美國社會平均水平。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學者凱爾·梅斯指出，在美國，從不同族裔入獄率、財富差距到教育不平等，眾多指標顯示，少數族裔所遭受的痛苦遠超其人口比例。

“在種族問題上，美國是一個自相矛盾的國家”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曾如此評價美國的種族問題：“在種族問題上，美國是一個自相矛盾的國家。美國內戰結束156年后，‘一個作為全球自由燈塔的國家’卻無法彌補其奴隸制的‘原罪’。”資料顯示，1619年，第一批有記錄的非洲黑人被運抵北美詹姆斯敦，開啟了非洲裔美國人在這片“新大陸”慘遭奴役的血淚史。據“跨大西洋奴隸貿易數據庫”統計，在奴隸貿易史上，1514年至1866年間至少有3.6萬個“販奴遠征隊”，累計有超過1250萬非洲人被販運到“新大陸”，途中死去的人不計其數。

《獨立宣言》宣稱“人人生而平等”，但享有這一所謂“平等權利”的人并不包括奴隸和非洲裔美國人。從獨立戰爭到美國內戰的幾十年間，白人奴隸主殘酷對待和羞辱奴隸。直到1865年，南北戰爭結束后，美國才頒布憲法第十三修正案，宣布廢除奴隸制，但南方各州紛紛制定歧視非洲裔的法律，實行種族隔離，確立白人至上的統治秩序。非洲裔美國人被剝奪選舉權、平等受教育權等公民權利。

發生于百年前的塔爾薩種族屠殺事件是美國種族史上黑暗的一章。1921年5月30日，一名19歲的非洲裔擦鞋匠被指在電梯里“侵犯”一名17歲的白人女孩，由當地白人主辦的報紙次日對此進行了添油加醋卻無實據的報道。5月31日至6月1日，白人暴徒襲擊并縱火焚燒格林伍德黑人社區，甚至動用飛機從空中投擲自制燃燒彈。事件造成約300名非洲裔美國人遇害，逾1200棟住宅和商鋪被燒成瓦礫，約1萬名非洲裔居民流離失所。事后，沒有暴徒被起訴，遇害者親屬和幸存者也未得到賠償。當時，美國種族隔離制度盛行，加上聯邦法律和政策在建筑標準、住房貸款、道路規劃等方面存在種族歧視，多數非洲裔家庭無法重建家園。美國媒體指出，今天還有很多美國人不知道塔爾薩種族屠殺事件。

“種族主義一直是美國社會和所有機構的系統性特征”

2020年5月25日，非洲裔男子喬治·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肖萬跪壓致死。弗洛伊德“我無法呼吸”的哀求，再一次將美國種族主義痼疾之痛大曝于天下，由此引發的抗議浪潮席卷全美。美國《外交政策》雜志評論說，弗洛伊德事件再次揭開了美國長久以來存在的種族創傷，非洲裔在美國忍受了與其人口不成比例的貧困率、失業率和警察暴力。

根據美聯儲發布的《2020年美國家庭經濟狀況報告》，從家庭收入來看，約41%的非洲裔家庭年收入低于2.5萬美元，白人家庭的這一比例為21%，美國社會總體為28%。僅有16%的非洲裔家庭年收入高于10萬美元，而白人家庭為33%，美國社會總體為29%。數據顯示，在就業領域，受疫情影響，2020年底，美國成年人就業人數比2019年減少了4個百分點。在25歲至54歲主要就業人口中，非洲裔遭解雇的比例高達23%，遠高于白人的14%。

非洲裔在銀行信貸領域也面臨著較嚴重的歧視。約40%的非洲裔成年人沒有銀行賬戶或無法獲得銀行充足服務。銀行拒絕向非洲裔提供信用卡、借貸等主流金融服務的情況屢見不鮮；白人中這一比例為12%。在申請貸款時，約41%的非洲裔遭拒絕，白人的這一比例為19%。

在執法領域，非洲裔美國人也遭到更多的歧視和暴力對待。美國斯坦福大學2020年的一項研究，分析了美國各地警察部門的1億次交通攔截，發現非洲裔司機被警察攔截的可能性比白人司機高20%。一旦被攔下，非洲裔司機遭搜查的概率是白人司機的兩倍。根據美國司法部統計，2019年非洲裔約占美國人口的13%，但幾乎占該國監獄囚犯總數的1/3。這相當于每10萬名非洲裔美國人中，就有1000多人正在被監禁，比例是白人的5倍多。

美國警察基金會的報告指出，種族偏見持續影響著執法部門對待非洲裔美國人的方式。自從美國建國以來，“種族主義一直是美國社會和所有機構的系統性特征”。現實中，執法人員對非洲裔美國人先入為主的種族形象定義，更加深了非洲裔美國人對執法人員的不信任感和摩擦。承認美國執法領域隱性和顯性的種族偏見，對于美國執法部門來說是當務之急。

“我們無法假裝這些系統性種族歧視不存在”

美國《史密森尼雜志》指出：“美國有著令人煎熬的種族主義歷史和現實，正視美國制度中根深蒂固的種族不平等，以及對非洲裔漫長和痛苦的暴力史，是激發有意義的社會變革的關鍵一步。”但是，美國兩黨在如何看待種族問題上分歧巨大，要想實現種族平等絕非易事。

美國白宮日前頒布了一項在全美范圍內推動種族平等、縮小種族間財富差距的計劃，并致力于推行在全美公立學校設立“批判性種族理論”課程，讓青少年了解美國種族史上黑暗的一面。民主黨掌控的國會眾議院再度通過移除國會大廈內美國歷史上維護奴隸制人物的紀念雕像的法案。但是，以弗洛伊德名字命名的警務改革法案已在美國國會參議院擱淺數月之久。圍繞如何看待和講述美國建國和蓄奴歷史，兩黨紛爭不已。

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研究公共政策的專家拉肖恩·雷說，美國存在系統性的種族主義，非洲裔美國人比白人更有可能在人均教育經費投入較少的學校就讀。即使就讀常春藤盟校，他們也更難找到工作。事實證明，有犯罪記錄的白人比沒有犯罪記錄的非洲裔更容易找到工作；在相同信用評分下，非洲裔更難獲得住房貸款；非洲裔婦女更有可能遭遇妊娠并發癥和孕產婦死亡……隱性歧視深植于美國的文化、傳統、規則、政策和法律當中，“我們無法假裝這些系統性種族歧視不存在”。

（本報華盛頓9月5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