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翔

項靜

正月十四9時27分，項城市北高速下路口。

看著一輛鄂A牌照的越野車緩緩駛來，穿著防護服的項靜心里還是咯噔一下：啊，武漢的車！車子在5米外停下了。車門打開，一個穿黃色羽絨服戴口罩的年輕男子站在車門口望著項靜。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四，輪過6次班，檢測外地回來的人也有百余人了，擔心什么呢。深吸一口氣，項靜走到男子身前，舉起額溫槍在他眉心測一下：36.6攝氏度。

“體溫正常。你們是來自武漢吧，人和車不準下高速啊。”項靜說。

“是啊，要么你們回去，要么接受14天隔離觀察。”值班的警察也說。

“我老婆是醫生，馬上進隔離病房了，孩子沒人帶，才8個月，把孩子送到老家，我們就回武漢，我老婆家是項城的。”男子說。

“我們開的有通行證，湖北高速過安檢了，沒事兒才放行的。”男子說。

“能不能給點熱水？車上的小孩渴了，想喝點熱水。”男子說。

一口氣把話說完，男子從羽絨服兜里掏出一張白色的塑料卡片讓項靜看。透過護目鏡，項靜看到卡片是協和醫院的工作證，上面有張二寸照片：一個戴眼鏡女子，年齡看著不大，像個文靜的大學生。項靜記住女子的名字：李小薇。

“你等等，我給帶班領導匯報。”項靜說。

陳林

項靜走進路邊的值班帳篷，陳林正向電視臺記者何楠介紹卡點的防疫工作。項靜說了李小薇的情況，陳林趕忙站起來，快步走了出來。何楠扛著攝像機也出來了。

男子身邊站個穿粉色羽絨服的女子：圓臉、戴眼鏡，和工作證上的照片很像。是李小薇吧，項靜想。女子右手抱著粉紅色的小被子，左手托著一雙伸出被子外的小腳，那雙小腳上穿著毛茸茸的粉色小鞋子。

男子手里拿著小水杯，接過項靜掂來的暖水瓶，男子擰下奶嘴，往杯子里倒些熱水，倒幾滴在手背上試了溫度，才用奶嘴碰下嬰兒的小嘴兒。從武漢到項城，坐了500多公里路的車，嬰兒真渴了，咬住奶嘴吸了起來。

項靜給女子和嬰兒量了體溫，體溫正常。

女子焦急地說：“老鄉，俺叫李小薇，是協和醫院婦產科的醫生，俺下午要進隔離病房，愛人也要參與抗疫工作，孩子沒人照顧，俺只能送她回娘家啊。”

一句老鄉，讓陳林心口發熱。婦產科醫生請戰進隔離病房，李小薇的決定讓人欽佩。值班人員都看著陳林，陳林看過李小薇和男子的工作證，撥通了指揮部的電話：“李小薇是武漢協和醫院的，請戰支援一線，她家是咱項城的。”

“中！讓他們的車停在高速路口。”

“中！中！開綠色通道送他們回家。”

“走吧，我們送你們和孩子回家。”陳林高興地對李小薇說。

車輛和人員安排好了，帶的衣物放上急救車，李小薇和愛人抱著嬰兒上車了。

車要走了，陳林對何楠說：“何記者，你別采訪我們了，你跟著去采訪李小薇吧。”

何楠

一路飛馳，警車、急救車進了項城。

到L街道M小區，警車還沒停穩，何楠抓起攝像機拉開車門就跳了下去。同事們有滯留在外地的，有隔離在農村老家的，電視臺就剩3個記者，一人一臺攝像機，不停歇地報道著全市的抗疫工作。開車、采訪、攝像都是一個人，何楠又成了剛參加工作時的女漢子。

剛打開攝像機，何楠就看見一個50歲左右的男人疾步走向急救車。他正是李小薇的父親。丈夫抱著女兒先走了，李小薇和父親搬著急救車上的行李：嬰兒車、紙尿褲、奶粉、小被子……

何楠進屋，嬰兒已抱在姥姥的懷里了，李小薇的丈夫下樓了。

一會兒，李小薇掂著袋子進了臥室。“這是水杯，這是奶瓶，這是紙尿褲，冷的話蓋上小毯子……”李小薇將東西一一擱進柜子里。

李小薇的父親將孩子的衣物拿進臥室。李小薇的丈夫扛著嬰兒車也進了臥室。女兒認生了，伸手要媽媽，李小薇從母親手里接過女兒。

何楠站在客廳，將攝像機對著臥室。李小薇的丈夫安裝好嬰兒車，又囑咐泡奶粉的水溫和比例：“開水冷溫，一勺奶粉30毫升水。”

“寶寶玩累了，晚上七八點就會睡的。”李小薇緊緊地抱住女兒。

偎在李小薇懷里的孩子好奇地看看這兒、瞅瞅那兒?？匆姾伍傅臄z像機，孩子瞪大眼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李小薇的丈夫提醒她該走了。李小薇把女兒抱給母親：“寶寶要聽話，等媽媽來接你。”話音未落，李小薇已泣不成聲，孩子也哇哇地哭起來，伸著兩只小手讓李小薇抱。

“寶寶，不哭。”李小薇的丈夫說。

嬰兒的哭聲沒有停止。李小薇又回身抱住孩子，哽咽著說：“寶寶乖，媽媽再抱一會兒。”李小薇輕輕地拍著女兒安慰著，孩子慢慢不哭了。

“快走吧，有我們呢，你們要安心工作，要注意身體。”李小薇的父親說。

終于，李小薇把孩子抱給母親，噙著眼淚出了屋。

下了兩層樓，何楠還清晰地聽見嬰兒的哭聲。

李小薇聽不見嗎？同是母親的何楠眼睛濕了。

9時46分，警車又回到高速路口。

看著警察將一箱口罩放進李小薇越野車的后備廂，看著李小薇和愛人將副駕駛座位上的兩箱方便面放到后座，看著李小薇向眾人深深鞠躬，看著陳林、項靜在揮手致意，看著警察們列隊敬禮，女漢子何楠眼淚流得連攝像機上的畫面也看不清了。

即使沒采訪到李小薇一句話，何楠也很滿意。

附注：申請進隔離病房支援一線，武漢協和醫院婦產科醫生李小薇和愛人千里送幼女回河南項城娘家，項城市開辟綠色通道送親人回家。20分鐘后，李小薇和愛人返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