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江

2019年1月的最后一天，農歷狗年臘月廿六，令我終身難忘——一切源自母親的幾個連續言行。

當我做好早飯，幫有點兒癡呆的母親（全村約3千口人中最高壽者）穿戴好，示范并幫她洗罷手和臉，剛放置好毛巾，母親一個很突然的舉動驚到了我——她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抖動著，動情地說：“你待我真好！”我不知所措，心想：不就是幫她洗洗手和臉嗎？母親竟能有如此驚人之舉！

我家所在的河南省泌陽縣賈樓鄉的一個小山村，冬天家家都用火爐取暖。這天吃早飯時，我攙扶著母親坐在火爐旁，放好吃飯用的方木凳，剛把飯放到凳上去拿筷子時，母親突然哭起來，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并又一次說：“你待我真好！”此時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媽，我不就給您洗手、洗臉、端飯嗎？您給過我多少啊！”我模糊了雙眼，痛哭失聲。當時真想撲通跪下。但怕刺激到母親，影響她吃飯，就趕緊止住哭泣，撫摸著母親的肩膀說：“趕緊吃吧，天冷，飯涼得快。”本想再說：我小時候，您哪一天不是給我洗臉、盛飯啊。但剛想這樣說，又說不下去了，趕緊跑到別的房間，一個人任由淚水流淌……

幾天來，每次吃飯前，我都以很輕松的語氣，逗樂似地提醒母親：媽，該吃飯了，先洗洗手噢。然后，我按次序樂呵呵地幫她洗手、洗臉……看到母親愉快吃飯的情景，我總止不住地回憶或想象自己嬰幼兒時，母親是怎樣一個個把我們兄弟仨撫養成人的，并有意觀察鄰居弟媳照管剛周歲小孩的情形。

幾天來，我心里一遍遍在說：媽媽呀，我不就是幫您洗洗手、攙扶坐下、盛飯嗎？您就如此滿足，當年您可是除了照管我們兄弟仨外，還得下地干活掙工分、洗衣、做飯，紡花、織布、淘糧、磨面、放牛、拾柴，幫我撫養兩個過早失去母親的幼兒……我從小到大，直至今天，從沒聽過您說一句表功的話，也從沒聽到過半句怨言。

媽媽10歲前失去父母，9歲當童養媳，20幾歲奉葬了公公婆婆，35歲熬寡，從當年我們母子四人吃糠咽菜，相依為命，到今天加上出閨的孫女們，五世同堂逾40口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她馬上就95歲了，誰給她記過功勞？

幾天來，我總在想，幫洗手、洗臉，攙扶、盛飯，母親就如此喜極而泣，這是“似無聲處聽驚雷”啊，潛移默化地教育她的孩子要“知足常樂”；更應懂得學會肯定別人對你的付出，也就是要做到多記人的好處，知恩圖報；原諒別人的粗心大意，或忍讓別人的過錯。母親是在教誨我善待別人，成就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