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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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幼小的記憶里，人們衣著的主色調千篇一律是灰色和藍色。女人一律穿兩排紐扣的列寧裝，男人則穿中山裝，紐扣一絲不茍地扣到下巴，給人端莊肅穆、拒人千里的感覺。我們小孩子也和大人們一樣，整天穿著死氣沉沉的灰色、藍色衣裳。我記憶中，小時候穿得最多的衣裳就是灰色卡其布的列寧裝，還有一件深藍色的外套，兩件衣服都是姐姐穿小了，留給我穿的。就這樣，兩件外套輪著穿，伴我度過灰色的童年歲月。

到了上世紀80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我們小縣城的角角落落。我們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覺發生變化，街道上行人的衣著也在悄悄發生變化。

不知道從哪天起，街道上出現了一兩個這樣的人：她們腳穿細細的高跟鞋，走在路上，老遠就聽見“篤篤、篤篤”有節奏敲擊地面的腳步聲；她們身著花花綠綠、樣式新穎的各種衣裳，宛如色彩斑斕的花蝴蝶，翩翩起舞在單調的灰色、藍色海洋中，一時不知驚艷了多少人的目光。

漸漸地，人們的衣裳變得五彩斑斕起來。女人們像趕著趟一樣，衣著鮮艷地在街道上招搖，淡雅素色的、色彩濃郁的，滌綸的、棉綢的、喬其紗的，各種樣式的衣服五彩紛呈。一個個靚麗起來的女人們，猶如一幅幅流動的美人畫。后來，不單是女人，個別膽大的男青年也躍躍欲試，他們穿上了好看的花格子衣裳，留著最時髦的長發，穿著最流行的喇叭褲，一路風光，一路歡笑地從街道上穿過。

在我上小學四年級時，媽媽帶我去了布店，任我挑選了一塊花布。媽媽連續加班兩個晚上，腳踩著蝴蝶牌縫紉機，為我縫制出了一件花衣裳（右圖）。

那天晚上，我試穿著花衣裳，嗅著好聞的花布氣味，晚上做夢都笑醒了。

我終于穿上了花衣裳。那天走進教室，班上所有同學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更準確地說都在瞧我的花衣裳。衣裳上的花的確好看，我至今不會忘記。它是以素雅的淡黃色為底色，上面鋪滿紅艷艷的花朵，每朵花相隔著剛剛好的距離，不擁擠、不喧嘩，熱烈而不庸俗。我穿上它，看到班上男男女女同學的目光都聚向我，臉便火辣辣地紅了。

我家隔壁的王小二是個最愛美的小青年，每當看到我穿著花衣裳從他家門前經過，便要從屋里喊著我的名字，小跑著出來故意和我說上一會兒話。他的目光在我的花衣裳上仔細打量，眼里充滿著無比的羨慕。

聽母親說，王小二的母親最愛美。有一年，他母親只因為上班時穿了一件花衣裳，就在一次職工大會上當作反面典型，挨了領導的嚴厲批評。

而今，人們隨心所欲地穿著個性張揚、自己喜愛的衣裳。大街小巷里隨處可見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她們燙著精致的卷發，化著淡淡的妝，穿著優雅；她們步態從容、神情怡然，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美好的生活。沒有人再用異樣的目光去看她們，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尋常，她們舒適美觀、時尚自然、隨心所欲的衣著早已經融入到了日常，成了未來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