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國忠

        成人禮

 

那一年

宿命的弓箭

射中了一個猶豫懵懂的鄉下少年

一腳城里  一腳城外

故鄉的荒涼漸行漸遠

成人禮  匍匐在城市屋檐下坐井觀天

 

從此的目光

消失了一馬平川

以一棵小草的堅韌

在小城磚縫里

自命不凡  疲憊不堪

萬花筒般角色轉換

爬行的腳印乏善可陳

青春像記憶中的藍天

被誘騙得體無完膚  銹跡斑斑

 

故鄉的模樣成蠶結繭

夢中泥土的芬芳沉默不言

內心如此潦草

裝不下城市的千人千面

佇立三月枝頭

總害怕在孤寂人群中走散

 

故鄉

只剩下母親頭上那一抹風寒

 

       玻璃心

 

耕種春天

夏天淚流滿面

仰望冬天

秋天負重不堪

自體僵硬

掩飾不了內心柔軟

負重蝸牛

驚恐城市的烈日炎炎

 

春風吹開曾經的思想

時間散去沉浮的謊言

等待時  浮云蔽日

懷想時  明月孤單

遼闊憂傷  別離代替溫暖

隱忍痛苦  空寂折斷期盼

打包的鄉音永遠不改

波瀾的內心不再拍岸

渡口寒鴉仍在

流水不見當年

 

站高遠  風茂愁緒

居低處  月隱江天

窗外有月光印制的精美圖案

室內是生活的一成不變

無盔可丟  無甲可卸

門外落雪已把街道半掩

絆倒多次  絆倒多年

這雪下得仍然是不知深淺

醉眼中  不知

世間在黑白轉換中是傾斜還是顛倒

朦朧中  不知

我在城鄉交割中是青磚還是瓦片

 

模糊的陰霾

把清晰調色灰暗

堅硬的底片

自然保持內斂容顏

 

即使站在低矮破舊的屋檐

也要憧憬鶯飛草長的夏天

 

    玲瓏鎖

 

月光如水  沒能為你獨斟這杯月光

芳草凄迷  歲月已把圓月壓彎

急速的腳步無意回避

在你最美麗的時刻有緣相見

唯一的線索就是那一天的閃電

沒有羈絆

 

告別一城燈火

呼吸為之柔軟

滿腔豪情萬丈

經不起輕輕一嘆

一抹抹低劣皺紋

喬借一縷縷優質白發

毫不猶豫地  收割你的青壯之年

沒有掙扎余地

       猶如空空蕩蕩的秋千

 

夏天的黃鸝仍在枝頭自得其樂

冬天的喜鵲不時斗嘴  恬燥喧囂

我配不上你的希冀

也辜負了你受的苦難

我的成長

是以你的衰老作為紀年

 

昨夜多少撕心裂肺

化作往事煙消云散

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喚不醒沉睡在唐詩宋詞中的虧欠

孤僻寒意悄悄爬上心底

一不小心踩碎了好事的風聲

相約落日裹緊晚霞

當我猜到謎底  筵席已散

 

螢火相聚游行

擠進了落葉經脈

夏蟲交頸低語

訴說昨夜風寒

秋風穿過破舊的身體

它的內心早已淚流滿面

一半在雨水里沉陷

一半在平地上擱淺

 

一萬個美麗的未來

能否抵上現在的溫暖

 

  墓志銘

 

我從來沒有那樣冰雪聰明

從不奢望萬紫千紅

也不愿低下并不高貴的頭顱

像爬墻虎一樣攀援上升

 

時光瀲滟之上

秦時明月漢時朔風

月白的故鄉已成遠方

扎不緊的籬笆布滿漏洞

高貴滿懷憂傷

壓不住一縷春風

露珠懸掛城市枝頭

宛若《詩經》里耐讀的愛情

 

月下之酒  斟滿秋景

大河有道  草芥無形

無字斷章

更改不了歷史進程

壓彎了秦篆漢賦

伴隨驚濤入夢

看遍了唐詩宋詞

肯定寵辱不驚

逐香飛舞的蜜蜂

穿不透瘠瘦的明代黃花

反反復復的日子

在清朝的方言中風情萬種

 

舊林倦鳥  飛過橫斜疏影

滿天繁星  伴隨無羈鐘鳴

時間在文學土壤中濺起堅硬的浪花

史書里愁傷柳枝嗚咽簫聲

如佛坐禪  方能處變不驚

視而不見  剪輯世間蔓藤

從梧桐夜雨到窗花小令

從俠膽柔腸到空對空

落日照不見故鄉

照見的只是他鄉舊景

日子你追我趕

不知迷失在哪朝風景

 

凌亂稿箋上自由放縱

從前的蛙鳴由誰傾聽

顫動掠過天空

陽光撫摸疼痛

聽流水述說山河魅影

看月光織滿無言陷阱

讓炊煙作為紀念鄉愁的良藥

在蒼茫簫聲中蘇醒

 

讓這座城市永遠銘記

我們的謙卑奔波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