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zhàn)松骨峰 有我雷澤中

——記抗美援朝老兵雷澤中

□晚報記者   李玉榮   文/圖

開篇詩

三十八軍有威名，松骨峰上戰(zhàn)頑兇。

集束榴彈炸坦克，盤旋敵機造彈坑。

石頭作槍斃寇首，利牙似刀切敵胸。

魏巍山川傳豪氣，可愛的人命英雄。

記者近日在正陽縣城一個小區(qū)里見到該縣抗美援朝老兵、84歲的雷澤中老人。滿頭銀發(fā)、臉色紅潤、干凈斯文，是老人給記者的第一印象。

60多年前的抗美援朝戰(zhàn)爭，對于今天的年輕人來說已漸行漸遠，但對于雷澤中老人來說永世難忘。聽聞記者采訪，雷澤中老人從相框里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在朝鮮戰(zhàn)場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雷澤中非常帥氣，經(jīng)過歲月的積淀，而今的他又透出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和修養(yǎng)。雷澤中老人有一種讓人仰慕的感覺，記者隨著他的思緒回到了那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

雷澤中在講述抗美援朝的故事。

雷澤中年輕時的照片。

“一張餐桌救了我”

自幼聰明好學的雷澤中， 16歲考上當時位于武漢的中南軍政大學，畢業(yè)后被分到38野戰(zhàn)軍進行參謀訓練。

1950年10月19日，雷澤中作為第一批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開赴朝鮮戰(zhàn)場。“我們過鴨綠江的時候是黃昏。”雷澤中說，敵人已經(jīng)把大橋炸毀了，他們是從工兵搭建的浮橋上過江的。走起來非常危險，為保證安全，大家拉開距離前進。一過鴨綠江，他們看到敵人的飛機正在不停地扔汽油彈，朝鮮是一片火海。

雷澤中說，過了鴨綠江，他們就一直行軍，最后在一個山溝里駐扎下來。沒有房子，戰(zhàn)友們就用玉米稈搭成小茅草庵住進去。第二天敵人開始向他們掃射。

“一張餐桌救了我。”雷澤中說，那次是他入朝后的第二次戰(zhàn)斗，他們行軍中看到半山腰一個村莊，那里有五六間民房，由于敵機的轟炸，民房早已無人居住。他們的部隊就駐扎在民房內(nèi)。當時，他還是見習參謀，戰(zhàn)友們都到外面挖坑道，他在屋內(nèi)值班，分析形勢，接聽電話。他剛坐下來一會兒，第一架敵機就飛下來了，俯沖著向房子進行轟炸，到處是煙霧，看不見東西。

“我起身順手拉了一張居民留下的餐桌，把桌面貼近背部。”雷澤中說，一枚子彈打過來，穿過房屋的墻壁，穿透桌子，打到他的背部，由于桌子的阻力才讓他免受重傷。

不久，雷澤中成為38軍113師339團的正式參謀。

參加著名的松骨峰戰(zhàn)役

“一天夜晚，我們接到命令，馬上下山集合。”雷澤中說，部隊還沒集合好，敵人的大炮就打過來了，我軍按照作戰(zhàn)計劃進行。他所在的38軍113師要過清川江，他們一路小跑急行軍。過清川江時，江面已經(jīng)結(jié)了約1厘米厚的冰，大家把棉鞋、棉褲脫下，掛在脖子上，涉江而過。江面上的冰一踩就爛了，腿上被冰割得到處是血口子。過了清川江，戰(zhàn)士們穿鞋時，才發(fā)現(xiàn)沙子都被凍到腳上了。前面有敵人封鎖，山上有敵機轟炸，時間太緊，不能吃飯喝水，他們繼續(xù)前進。

“我的腿從那時落下了傷寒，至今還經(jīng)常發(fā)作。”雷澤中說，忍受極度疲勞14個小時急行軍70多公里，就是為提前到達截斷敵人南退的兩條道路。他們第二天上午8時40分到達三所里，接著又派出部分兵力主動搶占三所里以西的龍源里。

大家沒吃飯就開始挖戰(zhàn)壕，戰(zhàn)壕還沒挖好，敵人的一輛坦克就開過來了。我軍急忙投手榴彈，美軍的坦克被炸毀，第二輛坦克開過來又被我軍炸毀了。敵軍發(fā)現(xiàn)后，向山上發(fā)起進攻，但多次進攻都被我軍打退。敵軍就調(diào)集飛機對我軍進行轟炸。美軍不斷增援，出動了飛機、坦克和火炮，向這個公路邊的小山包進行猛烈轟炸，而我軍機智英勇地打退了敵人的一次次進攻。

雷澤中一邊講述一邊用手比畫著當時戰(zhàn)斗的情景。戰(zhàn)斗從上午9時開始打到下午3時，我軍所帶的子彈、手榴彈打完了，就用石頭向敵人砸去，最后和敵人抱在一起，一個對一個與敵人拼，有的抱著敵人滾下山去，與敵人同歸于盡。當時的場景很慘烈。

“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雷澤中說，消滅幾萬名敵軍。志愿軍穿的棉衣、鞋子都爛了。天黑了，月亮出來了，打掃戰(zhàn)場時，志愿軍從繳獲的敵人的汽車上發(fā)現(xiàn)很多毛衣、棉衣，就換上衣服暖身子。

“這就是朝鮮戰(zhàn)場上最壯烈的一次戰(zhàn)斗——松骨峰戰(zhàn)斗，被作家魏巍寫進了《誰是最可愛的人》中。”雷澤中說，魏巍寫的志愿軍與敵人拼死戰(zhàn)，抱著敵人的腰，咬著敵人的耳朵，就是這場戰(zhàn)斗。

衣服上面寫名字  隨時準備犧牲

“在第三次戰(zhàn)役中，我們突破三八線連夜打到漢城。” 雷澤中說，他們夜間行軍都是一路小跑，餓了就吃把炒面，咽不下去就抓一把雪吞下去，一夜要行軍幾十公里，因為白天不敢行軍，有敵機在頭上轟炸。第三次戰(zhàn)斗他們是攆著敵人打的。

雷澤中介紹， 1952年初，敵我雙方對峙在三八線附近，他所在的團部占領的是260高地，對面的法國營占領的是281.2高地。法國營就像一個釘子，對我軍造成很大的威脅，隨時就干擾我軍，動不動就開槍。我軍決定拔掉這顆釘子。一天晚上6時許，我軍先讓炮兵炮轟法國營的火力點。

“當時我在團參謀部當參謀，和參謀長一起用望遠鏡看到，我軍把法國營打得稀爛。”雷澤中說，然后，他們指揮讓步兵攻擊。可是，忽然又冒出來很多敵人，他們明白這是中了敵人的埋伏。此時，團參謀長與前線營長聯(lián)系不上，隨后，參謀長就帶領他和另外一個參謀及兩個無線電通訊員到前沿陣地指揮。

“281.2高地與我軍的260高地之間有一個100多米的開闊地帶，被炮彈炸得全是坑。”雷澤中說，他們在前進中掉進坑里爬出來，又掉進一個坑里，再爬上來。炮彈不停地從他們身邊飛過，他們連滾帶爬地前進，陣地上犧牲了很多志愿軍，看上去慘不忍睹。在這次戰(zhàn)斗中，他看到和他一起的一個無線電通訊員和另一個參謀正在前進中被敵人的重機槍擊中犧牲。

“小王犧牲得更慘。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清小王的名字了，只知道他是四川人，還記得我們都喊他小王，犧牲時剛過完20歲生日。”雷澤中回憶，當時，他們回到營部，雷澤中等幾個人正在商量打仗的事。在議論中，這個四川的小王說，他出去方便一下。他們在搭的簡易營部干等不見小王回來，出去一看都驚呆了，小王已被敵人的炮彈炸得血肉模糊，一只胳膊也被炸飛了。

“別人的生命是以天計算的，我們的生命是以秒計算的。”雷澤中說，面對犧牲他們一點都不懼怕，他們的衣服上都寫上自己的名字，隨時準備犧牲。

轉(zhuǎn)業(yè)后   教書育人

“第三次戰(zhàn)役后，上級派我回國帶兵。”雷澤中說，回國后，他到吉林的雙陽、伊通兩個縣帶新兵。當時很多村莊的干部、特別是婦聯(lián)主任挨家挨戶做大家的思想工作，宣傳發(fā)動，有些青年團員帶頭游行宣傳，動員農(nóng)村青年參軍，向大家宣傳抗美援朝、保衛(wèi)祖國、保衛(wèi)勝利果實等。

雷澤中說，送軍入朝的場面非常感人，開歡送大會時，在喧天鑼鼓聲中，出現(xiàn)了一幕幕母親送兒上戰(zhàn)場、妻子送丈夫上前線的感人場面。

“1951年秋到1953年，我所在的部隊一邊打仗一邊挖坑道，我當時還負責坑道的計算工作。”雷澤中說。

經(jīng)過千辛萬苦的開山劈石，他們終于用自己的意志和智慧，在“三八線”附近的戰(zhàn)線上，筑成了一道從東海岸到西海岸的坑道體系。志愿軍沒有任何現(xiàn)代化機械設備，全憑手工。當鋼釬也供不應求時，志愿軍就撿拾炸彈片、搜炮彈皮，自設鐵匠爐，自燒木炭，自己鍛造。

“我所在的38軍是第一批入朝參戰(zhàn)的部隊也是第一批回國的部隊。”雷澤中說，回國后，他在部隊服役10年，后來轉(zhuǎn)業(yè)到了地方。那時，教師很緊缺，特別是有文化的教師更是難尋，他自告奮勇當上了一名初中語文教師，教過的學生不計其數(shù)。每當講到著名作家魏巍寫的《誰是最可愛的人》時，他總是用幾節(jié)課的時間去講述，給同學們講述他當時參加戰(zhàn)斗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講述當年抗美援朝的故事，把他當年在朝鮮打仗的經(jīng)歷講給學生，對學生進行愛國主義教育。記者采訪雷澤中老人的線索，也是雷澤中老人的一個學生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