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報記者   余斌  文/ 圖

弦歌臺，又名厄臺、絕糧祠，是為紀念孔子當(dāng)年厄于陳蔡絕糧七日弦歌不止而建造的。

公元前489年，吳伐陳，楚來救，長江上的兩個大國要在陳國比比誰的拳頭更硬。七月，楚軍進駐到陳楚交界處，兵來禍結(jié)，孔子帶弟子向南方逃去，想經(jīng)蔡國奔楚國。行至陳蔡兩國邊界，孔子及弟子被困于荒野上，絕糧七日。弟子們屢遭挫折，餓的餓、病的病，孔子依然講經(jīng)說道，弦歌不止。這就是“陳蔡絕糧”，是孔子一生中最緊要關(guān)頭之一，也被譽為中國精神、中國文明的關(guān)鍵時刻。

“陳蔡絕糧”，孔子弦歌不絕，孔子及弟子不畏艱險、求索真理的精神傳揚數(shù)千年，為世人所共知。

有關(guān)弦歌臺遺址，卻頗有爭議。一說在河南淮陽，一說在河南上蔡縣蔡溝，古名蔡溝店，又名大成寨。

上蔡縣知名文化學(xué)者劉孔名認為，位于淮陽縣城西南角南壇湖中的弦歌臺，只是淮陽人感動于孔子“絕糧七日仍弦歌不絕”的精神尊嚴，所建的紀念性建筑罷了。真正的“陳蔡絕糧”處位于上蔡縣蔡溝鄉(xiāng)蔡溝南岸。因孔子在此地受困，又被稱為“厄臺”。厄臺在上蔡有兩處遺址，其中一處位于蔡溝初中內(nèi)，有孔子親植的白果樹。傳說唐時遭火災(zāi)，樹中又生新樹；明時被雷擊，樹外又生新樹。現(xiàn)今，白果樹仍枝繁葉茂，狀如華蓋，令人嘆為觀止。

厄臺舊址附近。

被遺棄的神像底座。

白果樹

1尋訪厄臺遺址

蔡溝，古名蔡溝店，又名大成寨，位于上蔡城東30公里處，橫跨蔡河（今黑河）。蔡溝店是古時陳蔡之間的要塞。

2015年11月初，記者隨劉孔名老先生來到上蔡縣蔡溝鎮(zhèn)的厄臺遺址舊址。

劉孔名介紹，厄臺舊址位于上蔡縣東32公里蔡溝鎮(zhèn)北1.5公里處，蔡溝店村北一片比周圍略高的崗地上。如今，這邊崗地附近多是林木。

2500多年前，就在這里，一位63歲的老人帶著一群快餓死的書生，在極度危險的情境下，用樂音、歌聲和辯論保持尊嚴，成就了中國文明史上值得銘刻的一幕。2500多年過去了，弦歌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據(jù)介紹，厄臺舊址北邊，就是周口的商水縣（古屬陳國）。陳蔡古時以枯河分界，枯河古河道離厄臺舊址一里多地。厄臺舊址正位于兩國界河的南岸。

記者在劉孔名家中見到了他收藏的清代康熙年間所修的《上蔡縣志》，其中有記載：厄臺即厄廟，在城東六十里蔡溝鎮(zhèn)。孟子曰，“君子厄于陳蔡之間”即此。舊廟在鎮(zhèn)外荒陬，棟宇傾頹，圣像剝落。康熙二十八年，知縣楊廷望移建于蔡溝鎮(zhèn)，廟貌鼎新。復(fù)置祭田地一頃，邑令劉仲勷、李向榮、謝伊付、劉大合、劉耀東等慨然統(tǒng)理，而大成殿、啟圣宮、奎樓、戟門等處巍然煥然，百廢俱舉。在1985年重修的《上蔡縣志》上，記者還看到了劉孔名根據(jù)康熙年間《上蔡縣志》原圖所繪的厄廟插圖。

康熙二十八年遷建的厄臺位于如今的蔡溝初中。記者在學(xué)校內(nèi)看到，古建筑已蕩然無存。偶遇與劉孔名相熟的劉德成老人，老人對學(xué)校的歷史了若指掌。他指著學(xué)校的幾間平房說，那里還能看到厚重的老磚，據(jù)說是從拆毀的厄臺老建筑上拆來的……

2幾度枯榮白果樹

學(xué)校院內(nèi)，一棵參天的老銀杏樹吸引了記者的目光。銀杏樹又稱白果樹。據(jù)劉孔名介紹，這棵樹位于原來的大成殿西南角。它是樹包樹，外頭枯樹干枝嶙峋，卻包生著一棵活樹。“傳說這棵樹是孔子手栽的，唐時被火焚后枯死，樹中新生一樹。明清又遭雷擊，其內(nèi)又包生一樹，幾度枯榮，蔚為奇觀。蔡人留有古詩‘華夏風(fēng)煙亂武津，但留圣跡憶天心。厄臺七日弦歌古，銀杏千年歲月深’。”劉孔名告訴記者。也有人稱，這棵銀杏，其實是清朝知縣楊廷望重修厄廟時所植。

銀杏樹的果子壓彎了枝條，樹蔭覆蓋四五十平方米，枝干需三人合抱，直徑約1.6米，樹高約20米。

“幾千年來，這棵銀杏樹一直不間斷地開花結(jié)果，令人稱奇。大家都說這里的白果樹帶有孔圣人的靈氣，附近很多人到這里撿落葉，泡茶喝。”劉德成老人告訴記者。

銀杏樹是典型的雄雌異株的植物，學(xué)校里只有這一棵銀杏樹，為何還能開花結(jié)果？劉德成老人揭開了這個謎底：“在新蔡方向百里外應(yīng)該有棵公樹。開花授粉季節(jié)，這里刮西南風(fēng)。”

銀杏樹下有一塊高1米多的石碑，上書清康熙年間時任上蔡知縣楊廷望所著的《重修厄廟碑記》。石碑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很淡，劉孔名用沾了水的紙巾輕擦，才能隱隱約約看到字跡：“孔子曰：‘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貧賤患難，君子素位，而行陳蔡之厄，在圣人自不當(dāng)介然于胸矣……”

石碑是清代重修厄廟時所立，厄廟被毀后不知所蹤。上個世紀70年代，劉孔名在機械廠的發(fā)電機組基座下發(fā)現(xiàn)了它，請人用馬車拉到了蔡溝初中的白果樹下。

3歲寒知松柏與顏回食墨

重修厄廟的石碑字跡模糊難辨，關(guān)于“孔子絕糧七日”的種種相關(guān)故事卻在當(dāng)?shù)貜V為流傳。劉孔名向記者講述了當(dāng)?shù)厝硕炷茉數(shù)?ldquo;歲寒知松柏與顏回食墨”的故事。

相傳，孔子在陳、蔡間遭受困厄，可還在屋里不停地彈琴、唱歌。顏回在室外擇菜，子路和子貢聊天：“先生兩次被趕出魯國……如今在陳、蔡間又陷入困厄，圖謀殺害先生的沒有治罪，凌辱先生的沒有禁阻，可是先生弦歌鼓琴，未嘗絕音，難道所謂君子就是如此不懂得羞辱嗎？”

孔子聽說這件事，把子路和子貢叫過來說：“君子通達于道叫做一以貫通，不能通達于道叫做窮困之境。如今我信守仁義之道遭逢亂世帶來的禍患，怎么能說成是窮困之境……嚴寒已至，霜雪降臨大地，松柏仍是郁郁蔥蔥才令人起敬。陳、蔡之間的困厄，對我來說恐怕還是幸事啊！”孔子的原話是“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歲寒知松柏”的典故就出于此。

絕糧七天，孔子和弟子們又渴又餓。后來，子貢在蔡溝店費盡周折才討回一石米。顏回做飯時，突然有一塊炭灰掉進鍋中，便從鍋里抓出來吃了。子貢剛好看見，以為他在偷吃，就悄悄跑去問孔子：“老師，對于仁人廉士，貧窮能夠改變他們的品德嗎？”

孔子答：“改變品德還叫仁人廉士嗎？”子貢再問：“像顏回也不會改變品德嗎？” 孔子說：“是的。”于是，子貢便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孔子。孔子把顏回叫到身邊說：“我夜里夢見了祖先，想必是要護佑我們吧。你把做好的飯端過來一碗，我要祭奠先人。” 顏回急忙對孔子說：“老師，這飯不能敬祖了。”孔子問：“為什么？” 顏回低頭說：“老師說過，用手抓過的飯不潔凈，不能祭祖。做飯時有一塊炭灰掉進鍋里了，我怕老師吃了不干凈的飯，丟掉又太可惜，就把它抓起來吃了。”

從此之后，孔子和眾弟子更加信賴顏回了。

4神圣厄廟舊影難尋

厄臺始建年月不詳，漢時尊孔崇圣，上蔡人在厄臺上修建廟宇，稱厄廟，漢代蔡邕還曾為此撰寫碑文。據(jù)資料顯示，當(dāng)時的厄廟占地9畝余，正殿大成殿內(nèi)塑孔子坐像，旁伴等“十哲”。相傳，孔子弟子三千，賢者七十有二。“十哲”是指孔門七十二弟子中的子貢、閔子騫等代表人物。大成殿前面有禮殿，后有啟圣宮，左有文昌宮、尊經(jīng)閣，布局嚴謹，規(guī)模宏大。每逢廟會之期，香客云集。現(xiàn)在，只能從學(xué)校那幾間平房看到那些漢磚殘片。

劉孔名介紹，根據(jù)康熙年間的《上蔡縣志》等資料來看，當(dāng)時的大成殿有三層樓那么高，解放初期，地勢較高的大成殿的一部分還用來作為儲存糧食的散倉。后來，大成殿被扒，只留下了一個廟內(nèi)原來供奉的坐像泥胎的石盤。在蔡溝鎮(zhèn)一家臨街的民居前，記者見到了被遺棄的石盤。這個曾用來塑造先哲神像的石盤，直徑有1米多，中間有孔，內(nèi)圈刻有花紋。

“陳蔡絕糧”事件，陳州（今淮陽縣）明代古碑《厄臺碑》中將它與“天地厄于晦月，日月厄于薄蝕，帝舜厄于歷山，大禹厄于洪水，成湯厄于夏臺，文王厄于里”相提并論。“陳蔡絕糧”后，能言善辯的子貢和熟悉地理“長賢，有勇力”公良孺突圍向楚軍求助。兩人想辦法沖出包圍圈，找到楚國軍隊。楚國軍隊傳話給陳、蔡兩國，陳、蔡兩國派使者遣散了圍困孔子的人群，孔子一行脫身。陳蔡之厄沒有難倒孔子師徒，反倒成就了孔子美名。

厄廟又稱文廟，廟前曾立有石碑“文官下轎武官下馬”。幾千年來，神圣厄廟歷經(jīng)風(fēng)雨，曾何等壯觀。然而，往事如煙，厄廟舊影難尋，承載了多少輝煌的神像已不復(fù)存在，風(fēng)云人物也早已淹沒在歲月的長河里， “歲寒知松柏”、“顏回食墨”的故事，至今仍在蔡溝一帶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