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廣

“拖拉機，拖拉機，一開開到俺隊里。來干嘛，深翻地。打哪來，公社里。鐵牛唱，馬達吼，翻花的土地黑油油。要問我長大干什么，長大就開拖拉機！”這是我小時候愛唱的一首兒歌。

每當我聽到“突、突、突”拖拉機的轟鳴聲，就趕快循音而追，見拖拉機就跟在后邊攆。記得1968年冬天的一天上午，汝南水屯公社拖拉機站的一臺鏈軌式“東方紅-54型”拖拉機威武雄壯，就像坦克一樣，煙筒里冒著黑煙，馬達發出“突、突、突”的響聲開進了我們莊。小孩子們聽到聲音后，就在后邊跟隨著、歡呼著、叫喊著，興致勃勃地看熱鬧。拖拉機開到文化室門前停了下來，駕駛員從座位上跳下來，生產隊保管員李維典幫著卸行李，沖著我們吼兩聲“不許小孩子亂動”，他們就去老隊長朱元臣家喝茶吃飯去了。

這時候，拖拉機的周圍就成了孩子們的世界。拖拉機對于我們小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新鮮、太神奇了，有的好奇地這兒看看、那兒摸摸；有的圍著拖拉機轉圈看；有的干脆坐到拖拉機后邊的犁架上，模仿扶犁；有的看拖拉機過去后路上被軋過的履印；也有的婦女抱著孩子站在一旁看稀罕。仿佛這不是一臺拖拉機，而是一架戰斗機！比我大幾歲的王本全鉆到了駕駛室里，像駕駛員那樣操作起來。有小孩趕緊跑到老隊長家里告訴了駕駛員，駕駛員急忙從老隊長家里跑出來，站在拖拉機旁連罵帶呵斥地嚇唬小孩。正在駕駛室里的王本全大吃一驚，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就跑。我離拖拉機較遠一點，站在那里呆呆地觀看。等到小孩都嚇跑后，駕駛員才回到隊長家里去。當駕駛員吃飽喝足了，傳出來說要到西地里深翻紅薯地，我們便紛紛回家挎籃子隨著而去。

冬耕季節，大田里光溜溜的一望無際，北風像刀子一樣尖利，田野里塵土飛揚。坐在駕駛室里和后邊開升降機的師傅都穿著厚厚的棉大衣。我們小孩子像瘋了一樣跟在七鏵犁后邊，在被犁子翻開的小溝里跑。當看到有翻起來的紅薯時就彎腰拾起。開始時，跟在拖拉機后邊的小孩一大群，由于拖拉機開得快，我們跑一兩圈就沒勁了，出汗了，也跑不動了，只有年齡大一點兒的小伙子還有些耐力。我跑不動時就在深翻出來的土地上尋找紅薯。太陽快要落山時，我看到自己的白蠟條筐里已裝滿有大有小、有囫圇有半截的紅薯時，心里興奮不已。望望夕陽照耀下的大地，顯得非常美麗。不知疲倦的拖拉機仍以勻速拉著犁鏵在田野里來回行駛，把沙漿黑土完全地翻了一個身，整齊有序地排列在拖拉機的背影里，一種清新的泥土氣息，更覺馥郁芬芳。

從地里回到家，離老遠就看到我家炊煙裊裊，香氣撲鼻。進門一看，老隊長朱元臣、會計韓彩文都在我家坐著喝茶。不一會兒，剛才還在犁地的兩位開拖拉機的師傅和兩位叔叔在保管員李維典的陪同下來到我家。師傅洗去手上的油污后，坐下來邊吸香煙、邊喝雞蛋茶、邊說話，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李維典說：“還是拖拉機犁得又深又快，半天就犁幾十畝，頂俺幾犋牲口犁幾天！”一位干部模樣的叔叔說：“是的，毛主席說‘農業的根本出路在于機械化’，到1980年全國實現農業機械化時才不得了哩！”這時，我母親已把做好的下酒菜端上，他們邊喝酒邊說話，至于說的什么，我不知道。因為我被母親叫到灶屋里燒火去了。

到了第二天，有的社員也許是對拖拉機駕駛員的嫉妒，就編出了兩句順口溜：“小紅狗，到村口，又吃飯，又喝酒，不吃不喝他不走。”其實在那個年代，開拖拉機，玩的就是技術，就是靠技術吃飯，如果吃得不好，該犁深的，他會把升降機往上提，犁得就淺了。這種人得罪不起呀！

公社拖拉機站有了幾臺鏈軌式拖拉機后，又陸續購買了幾臺輪式拖拉機。有一年麥收期間，我們生產隊的麥場攤好麥秧子后，請公社拖拉機站的拖拉機來打場。這時的駕駛員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他端著架子，一臉傲氣，唾沫星子一噴好遠，走起路來像鴨子一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