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廣

雙休日陪妻在樂山商場閑逛，當轉到一樓東南角時，全是賣鞋的專柜，既有女鞋，又有男鞋；既有童鞋，又有老人鞋；既有涼鞋，又有拖鞋；既有旅游鞋，又有皮鞋，品種繁多，應有盡有。當我看到千層底、松緊口、尖口布鞋時，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同時也勾起了對母親做布鞋的回憶。

小時候，我腳上的鞋從來沒有齊整過，要么趿拉著大人的舊布鞋，由于沒法提上，腳跟就露在外面，要么是兩只大小、顏色完全不同的鞋子套在兩只腳上。每年夏天，我基本是光著腳丫子。光腳走在土路上還可以，如果到麥茬地、豆茬地、芝麻茬地就不行了。盡管我撿著路走，也有被扎的時候。我家臨駐馬店至新蔡的公路，出門、下地、上學都要經過公路，腳踏在小石子、爐渣上鉆心地疼，但看到鄰居韓鳳崗爺爺從春到秋一直光著腳，我也跟著學，勾著腳趾，強忍疼痛。大人們越夸我腳皮硬，我就越裝著堅強。后來，我發現比我大的伙伴夏季穿木板拖鞋，我也鬧著向父親要。父親找來一塊木板，讓我把腳踏在上面，用鉛筆劃下我的足印，然后用鋼鋸沿著鉛筆線慢慢地鋸下來，用瓦塊仔細地磨光打滑，而后用架子車或馬車的內胎剪成半寸寬的襻子，拿小釘釘在木板兩側的楞子上。父親不停地做，爺爺就在一旁，給我講起了“三國”的故事：有一回，魏軍追擊蜀軍，蜀軍在路途上布了許多鐵蒺藜。司馬懿靈機一動，想出了一條妙計，迅速趕制了3000雙木拖鞋，分給士兵穿上，在前面開路，這樣，鐵蒺藜刺進木拖鞋底部都被帶走了。后面的騎兵和步兵也就順利地通過了，結果大破蜀軍……

其實，母親是做布鞋的好手。她9歲當童養媳，11歲時由奶奶手把手地教她打袼褙、剪鞋樣、繡鞋花、納鞋底、做鞋幫。后來，全家人穿的鞋全靠母親一人用雙手去做,只不過那時候大集體，農活忙，家務重，很少有時間做布鞋。

做布鞋的原材料多是碎布頭，在母親眼里，針線筐里沒有廢物，她把每塊布頭都收集起來，派上用場——在農閑時打袼褙。打袼褙是在一塊平整的面板上刷一層黏粥，鋪上舊布和碎布頭，中間夾張報紙，糊上四五層，拿到院子里晾透曬干。有了袼褙就能做布鞋的鞋底和鞋幫了。

母親不識字，但她經常教育我要好好學習，成為有文化的人。我念書了，夜里讀書時，母親就納鞋底陪伴我。她手指套上頂針，拿針尖在頭皮上蹭幾下，對準鞋底一針扎去，再用頂針向上一頂，針頭便帶出棉線在手中飛舞，發出“哧哧”的飛針走線的響聲。早晨，當耳畔響起“哧哧”聲時，我就趕緊爬起來看書。夏天到了，我嫌屋子熱，母親就時而“哧哧”地納鞋底，時而用扇子給我扇風納涼。冬天來了，母親一邊納鞋底，一邊把小火爐燒得紅紅的。入小學、上初中、念高中，十年間，這“哧哧”的納鞋聲時刻陪伴著我。母親做的鞋樣式多且新穎：“大圓口”，夏天穿不會熱得太難受，懶式鞋，不用拴緊帶子也穿脫自如；松緊鞋，可松可緊，脫穿方便；棉鞋，冬天穿著溫暖而舒適。母親做的布鞋，既古樸自然，又美觀大方，具有結實、輕巧、美觀、透氣等優點。

一首名為《布鞋》的歌，歌詞是這樣的：“昨天我收到一個從家鄉寄來的包裹，這里面有一雙布鞋，是媽媽為我做的。我看著布鞋多么的親切，我穿上布鞋走不出你的思念。我仿佛看到你在油燈下為我做布鞋，你總是希望我穿你做的布鞋去闖世界，你一針一針細細縫補，你一針一針收集著我的消息。媽媽每年都為我做布鞋，讓我在異鄉的路上親切溫暖些，媽媽每年都為我做布鞋，我卻從來不曾說一聲謝謝……”我聽了之后淚流滿面。

我在鞋的海洋里徜徉，不是在尋找我所需要的鞋，而是在回憶母親的辛勞，尋找往日的情結。